程嘉懿心裏是不舒服了，但也僅僅有那麽一點。靠著門框坐著，不過是因為杜一一睡了，她不想坐在黑漆漆的房間裏，從窗口看天。

一件事情做的多了，便失去了興趣。一些話說得多了，也就懶得再說了。一樣的心情重覆了幾次，便是自己都厭煩了。

現在的每一天都仿佛是前幾天的循環，除了對手不同，地點不同，沒有大的區別。

以後的每一天也還會如此的。

有什麽意思呢？

心內，當然還有另外一個聲音反駁著：生活不就是每天都在重覆著前一天的事情嘛，吃、學習或者工作、睡這三樣。

現在和過去唯一的區別就是學習工作換成了危險戰鬥。

但，程嘉懿的本心在說，還是不一樣的。過去的日子看起來單調，卻是快樂的。現在無時無刻不在緊張刺激中，卻越來越覺得沒有意思了。

程嘉懿很不理解，明明現在的日子比過去豐富多彩刺激得多了，可為什麽就沒有半分成就感，也快樂不起來呢？

自己在過去，多麽盼望現在的生活。

鎮子裏說話聲忽然嘈雜起來，很快就變成了爭吵，程嘉懿向聲音的方向瞄一眼，終於到了忍無可忍不想再忍的地步了？

真是這樣的話，這一天來得可夠晚的。

王鵬和李玉從窗口探頭探腦一會。

爭吵聲忽然一頓，再響起就低了，仿佛被說服了，或者被壓制了。跟著又是幾句低些的聲音，漸漸弱下去。

王鵬和李玉互相看看，不多時站到院子裏，無所事事了會，撿了臺階坐下。

黑暗的房間裏，杜一一微微動了下，張開眼睛。

他沒有怎麽睡著，外邊秦風和程嘉懿的對話都聽到了，連遠處的爭吵也聽到了。

他扭了下頭，看著窗外的黑夜，無端的，感受到了程嘉懿的孤獨。

他們的閱歷太淺了，也沒有資歷，也沒有人捧著，穿了龍袍，也不像太子。

人以群分，物以類聚。他們兩個是這樣，李玉王鵬也都不是能抗的主。碰上秦風方濤這種手下，分分鐘就被架空的。

這時候程嘉懿在想什麽呢？

同樣的騎虎難下了吧。

這叫什麽？放在小說裏就是奴大欺主了。

杜一一沒有覺察地冷哼了聲，外邊的三人全都聽到了，李玉和王鵬才一擡頭，程嘉懿已經站起來走到門口。

黑暗裏四目相對。他們其實並看不清彼此的表情，只知道彼此的牽掛。

杜一一擡了下手，程嘉懿快步走過來扶住，輕輕地放在榻上。

杜一一還不大能說話，輕輕地捏了捏程嘉懿的手，眼神專註地跟著程嘉懿的動作。

“我沒事。”程嘉懿先解釋了一句讓杜一一寬心，才坐下來：“這種事，以前都看過，現在不過是自己演的，身臨其境，還能和以前看的對比。”

程嘉懿說著，竟然還能笑了聲，“你看，我倆以前不好好學習，做了不少功課，還用上點了。”

杜一一不能說話，只好再捏捏程嘉懿的手。

“其實小說裏不是這麽演的，前幾天就該嘩變的。”然後就是被有能力的手下壓下來，或者來一出借勢上位。

只是這話不能當著人說，連王鵬李玉也不行。再說了，秦風還用得著借勢上位嗎？他們這些人誰不認可秦風的指揮才能領到能力，自己不過是個有勇無謀占個名頭的老板而已。

“我是不是該給我們想退路了？”程嘉懿嘆息了聲，“就不知道現在再想晚了不。”

應該是晚了，一步晚，步步晚，而她從一開始的方向似乎就錯了。

可她真的錯了嗎？她一直相信著李立，又相信著秦風，錯了嗎？

可能錯就錯在她並非百分之百地信任他們，卻不得不按照他們給的路，一步步走下去。

不那麽走又能如何呢？如果時光倒流，如果一切都回到起點，她還有另外一條路可走嗎？

抓著杜一一的手，程嘉懿的視線卻一直在窗外那一方的天空中。

海闊憑魚躍，天高任鳥飛。多麽宏達的句子，然而，此刻的她卻感覺不到天的高海的闊。她就如窗外的一方天空，已經被牢牢地束縛住了。

天再高，海再闊，也只能存在在夢想裏了。

如果，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該多好。

不知道這時候秦風是怎麽想的，王勇還會和她站在一起嗎？

她是不是就和那個扶不起的阿鬥一樣，王勇也該對她失望了。

對自己清醒的認識，讓程嘉懿再一次陷入迷茫中。

她就像是茫茫大海上的一葉扁舟，甚至是一片落葉，妄圖控制自己命運，最終只能隨波逐流，找不到終點，也不知道何時何地才是終點。

這個夜晚，小鎮是安靜的，也是不平靜的。

偶爾有低語聲響起。若是以前，這樣的低語也包括程嘉懿的。但現在，程嘉懿的院子是最安靜的。

王鵬和李玉徹夜未眠地守在院子內。雖然，真要發生什麽，他二人也守不住什麽。

頭一次，程嘉懿沒有期待天明的到來，而天色，也終於在不被期待中漸漸亮起來。

杜一一恢覆良好，但傷了心肺，一時半刻不能說話進食，程嘉懿也沒有食欲，只讓王鵬李玉領了暖暖亮亮去吃飯，自己扯過來食人花，懨懨地坐在杜一一身邊。

食人花恢覆得比杜一一慢多了，花瓣還參差不齊著，整朵花也萎靡不振。

程嘉懿揪了一會花瓣，又塞進去一粒晶體，還想將食人花的晶體扒出來看看，扒了，又放開了手。

身邊動了下，杜一一抓了程嘉懿的衣角，然後又順著衣角抓住她的手臂。

程嘉懿轉頭，杜一一略顯憔悴的面容帶著擔憂。

“沒事的。”程嘉懿知道杜一一擔憂什麽，“我好歹也能打，好歹也保護過他們，他們最多將我們丟在這裏而已。”

杜一一輕微地搖搖頭。

“你還有傷，別想那麽多。”說著，程嘉懿做出副輕松的表情，“你也知道我，昨晚上多愁善感的，睡了一覺就什麽都忘了。”

你沒睡。杜一一用口型說道。

“過了一夜。”程嘉懿改口，“時間可以改變一切，白天和黑夜的想法也不會相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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